久違了,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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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去年年底時,在一位友人嫁女的宴會上見過凌波一次,那時候她正大腹便便,大家夥兒圍著她在替她的「大肚子」相面,有人有過「生」的直接印象,有的雖然雲英末嫁,即對「相肚子」頗有心得了見得多之故吧!),於是意見紛紜,非常熱鬧,凌波只是帶點傻氣地笑著:「兒子我生夠了,只希望生個女兒!」

這半年來我經常往返於港台之間,雖然心裡想到凌波時,常掛著「該去看看她!」可是總也沒有去成:四月中從台灣回香港,居然和金漢搭乘了同班飛機,原來他剛剛趕了兩個通宵,把「大摩天嶺」拍完了,一收工就往台北跑,為的就是要趕這班飛機回香港去,不問可知準是凌波要生了,金漢值著嗓門兒大聲地說:「可不是嘛,預產期己經過了好久了,她每天打電話來催我回去,總是說著說著就哭了,也難怪,她一個人大著肚子,隨時都可能會生產,兩個兒子又小,如果沒有個人在旁邊照應她,真是不放心呀!」

那天同機的熟人還真不少,談來談去總離不開凌波的「肚子」,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認為他們這回必定可以抱了小千金回家,只等著喝他們的滿月酒了。這樣一別轉眼又是半個月,從新聞報導上知道凌波曾經兩度住入法國醫院,知道她終於又產下一個麟兒,接著又傳來凌波產後復出,多部新戲連續開拍的消息,沒多久亞洲影展揭幕,凌波單身匹馬赴台參加,而是是代表的台灣地區參展,亞展閉幕凌波果然不負眾望,載譽而歸,在凌波來說可以說是三喜臨門,既然份屬老友,若再不去看看她,真有點說不過去了。

雖然我和凌波同居九龍,但她是在九龍市區,而我卻在窮鄉僻壤,出入一次九龍起碼半個多小時,因此很少「有膽」冒然造訪,總是先以電話聯絡,訂好了約會再篤篤定定地「光臨造訪」!

「喂?靳蜀美呀?我一聽我子說有個生「干」(靳字粵語發音)的小姐找我,我就猜一定是妳!這麼久也不來看看我呀?」

凌波永遠是那麼親切自然,難怪許多新聞界的朋友一提到凌波總說:「凌波就是凌波!」誰都沒有把她當作過明星來看待。

「恭喜妳呀,又生兒子,又開新戲,又捧大獎,三喜臨門呀!」

「哎呀,有什麼好恭喜的,完全都是爆冷門,告訴妳個爆冷的消息,我呀現在不打牌了!」

「什麼?不打牌了?這可是個爆大冷的消息!」

「我呀自己帶孩子!雖然前面已經生過兩個孩子,可是說來沒有自己帶過,這回我想自己帶帶看,誰知道一帶就上了癮了!」

「帶孩子還有上癮的?沒聽說過!」

「真的嘛,妳有沒有空呀?來我家看看,我這個小兒子真棒哪!」

一個鐘頭之後,我已經站在凌波家門口了,工人來開門,說是「小姐正在餵奶!」

我老實不客氣地穿堂進屋,凌波正捧著小嬰兒仔細地餵著奶,嬰兒是健康,有趣,非常愛笑,再看看這位媽媽,沒有半點脂粉的臉上,泛發著健康的紅光,齊肩的頭髮只用了兩條橡筋隨便地束在頸後,身上穿著一件印尼花布的密實洋裝,寬鬆舒適。凌波看見我來了,馬上招呼工人來繼續她的餵奶工作,看她交待得頭頭是道,真是一位能幹媽咪的模樣呢!

凌波把孩子送到工作手裡,然後陪我到客廳談話。

我問她為什麼想起自己帶孩子呢?因為她和邵氏公司還有合同,必須回片場拍戲,自己帶孩子會覺得很辛苦!

「大概是老了的關係,我覺得特別喜歡孩子,本來從醫院回來以後,也是決定由工作來帶的,可是月子裡什麼地方也去不了,看見小傢也真好玩,就抱過來自己帶,現在連晚上我也捨不得讓他回自己房間去睡,所以乾脆連他的小床也推到我床邊來了!」

「妳不是己經開始拍戲了嗎?晚上照應孩子,白天怎麼能拍戲呢?」

「有通告的時候就交給工人去帶!」

「妳現在一共拍著幾套戲?」

「就只有一套<愛心千萬萬>!」

「不是聽說另外一套<人在江湖>也內定了妳飾演女主角阿成嫂嗎?」

「是曾經有過這麼件事,可是我看過劇本之後,發現那個角色不大適合我,就向公司婉拒了,好在桂導演相當諒解我!」

「有人猜測是因為妳不喜歡那套片子是粵語對白,所以拒演,真有這回事嗎?」

「這怎麼可能呢?我雖然不是廣東人,但是從小在香港長大,從前也拍過一些粵語片,怎麼會歧視粵語片?何況語言只是表達情感的,廣東語和國語有什麼不同?過去許多人認為廣東片不好,我相信<不好>的關鍵絕不是因為以粵語發音,最主要還是片子本身製作水準和態度的問題。」

這一點我個人也非常同意,據我在香港住了六年多的經驗,有的廣東語反而比國語更能傳神。

「說句良心話」凌波輕輕噴了一口煙出來再接著說:「我拍了這麼多部戲,各式各樣的角色幾乎都試過,雖然說不上是什麼大紅大紫,可是提起<凌波>這兩個字,大家倒還認識。」

「別客氣,過謙就是虛偽,誰不知道當年<梁兄哥>的魔力?」

「那些都過去了,不過近年來我愈拍戲愈覺得膽怯,許多角色我都不敢冒然接受下來,就好像<阿成>一樣,我覺得我抓不住角色性格,沒有把握把<她>演好,金漢也認為沒有把握不如不試!所以我就回絕了公司的好意!」

「對了,妳和邵氏公司還有多久的合同?」

「大概是到明年二月期滿。」

「有沒有規定在這個期間要拍多少部戲?」

「應該是三套!」

「很早就聽說妳要自組公司,和金漢聯手努力一番事業,現在還有這個打算嗎?」

「自己投資拍戲相信是每一個幹電影的人共同的願望,但是真正去實行並不是件簡單的事,目前金漢是已經離開了邵氏,「大摩天嶺」就是他自己在外面接拍的第一套戲!」

「還說呢,金漢和妳都在本屆亞展上獲得大獎,還沒問過妳感想如何?」

「這件事在我來說可算是個爆冷門。」

「何以見得呢?在亞展未揭幕時,大家看見各國選展影片名單,就曾經預測妳會得獎,<我父,我夫,我子>實在是一個太好演技考驗了,妳完全把握了劇中人物的年齡,性格和形象,妳的得獎並不令人覺得意外,怎麼會妳覺得是爆冷呢?」

「那是妳們偏心我的看法,」凌波甜甜地笑著,頰邊的酒渦時隱時現,俏皮極了!「我在事前真是一點沒想到,所以連件登台的晚禮服都沒有準備,等到臨時接到獲通知了,才忙著跟一位朋友借了一件來應付場面,妳說要不要命?」

「我從電視上的記錄片看到台灣參展代表團好像都是穿著統一的制服參加的?」

「是的,女團員一律是粉紅色的及膝祺袍!」

「妳不是最後才到的嗎?怎麼來得及縫製呢?」

「金漢早去了台灣,就把我的尺碼先告訴了他們,等我到了以後,馬上拿給我試,不合身的地方裁縫師傅漏夜給我改好,看起來還不錯呢!」

「這回影展設了七十多個獎品,有人諷刺是「人人有獎,永不落空」,妳的看法如何?」

「設這麼多獎當然是大會的決定,主要是因為現在亞展舉辦的目的是讓大家互相觀摸,並予以鼓勵,所以我倒不以為獎多有什麼不好,本來評定電影的好壞也很難立出一個明確的標準,這也是大會的一番苦心!」她看見我沒有答碴兒,又接著說:「而且看見還有這麼多熱愛電影的人們在努力求上進,對於我們來說也可以算是來了一針強心針,使我們的熱情又提高了起來!」

「妳目前拍的「愛心千萬萬」是一部文藝片了?」

「是的,這是一部針對代溝問題的片子」

「從前妳也和羅臻導演有過多次的合作經驗吧?」

「是呀,「烽火萬里情」,「故都春夢」,「紅伶淚」,「裸血」,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羅導演拍戲一向態度認真,這次羅導演重回邵氏,第一部戲就找我合作,在我來說真是開心極了,尤其這套戲的其他演員,好像凌雲,井淼,龔秋幾位都是演技派的好演員,套一句話說:「拍這樣的戲才叫過癮哪!」

一點不錯,好演員碰上好劇本,好導演,好搭檔演起戲來的確是「過癮」,將來在我們觀眾看起這部戲的時候不是更過癮嗎?

話鋒就此暫時告一段落,凌波起身吩咐工人準備下午茶點,我一算老編交待的題目差不多都已經交卷,於是決定就此打住,餘下茶後之間談全屬私人性,「不足為外人道也」,因此略過,敬祈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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